大地叫我对你说什么

邓斌

5月10日下午，我登上湘鄂赣三省交接之处的黄龙山，置身海拔1400多米的凤凰翅了望台，但见云涌星驰，天袤地阔，苍山如海，残阳如血，为我们峰峦起伏、生机蓬勃的大地再次萌生出顶礼膜拜、由衷礼赞之情。然而万万没有想到，两天之后，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破空而至：四川汶川地区发生强烈地震！

我懵了，急飞回母土恩施（据说恩施的震感也特别明显），长时间守候在电视机前，不断关注灾区人民的命运，了解抗震救灾的进展。瞩目那一幕幕山体滑坡、惊涛肆虐、房屋垮塌、街衢撕裂、道路残破、血肉狼藉的场面，倾听无数大人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，我禁不住对我们赖以生存的大地产生了深深的怨恨：为什么你会变得如此粗暴？为什么要在一瞬间夺去那些美丽的生命！

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，我几乎无法从事任何工作，为广元、北川、什邡一座座被夷为平地的中小学校园而太息，为都江堰轰然倾颓的医院住院楼而饮泣，为突然与世隔绝的汶川和死一般沉寂的茂县而忧郁，为绵阳、德阳到处凄怆的哭喊而灵魂震颤，为在扭成麻花状的“道路”上风雨兼程的救援官兵而提心吊胆，为废墟深处奄奄一息的无数生命而默默祈祷，为那些僵硬的紧握着铅笔与书包的小手、那些血渍与尘埃覆盖着的面容、那些缺了胳膊折了腿脚的躯体而泪雨滂沱……国人举哀，苍生泣血，草木同悲，星月变色。大地啊，面对你给人类带来的如此巨大的灾难，该叫我如何对你说！

人类，依凭小小寰球上几片漂浮着的陆地生息繁衍，耕耘着瘠薄的土地，鏖战着岁月的磨砺，经历着一起又一起雨覆风翻的灾难，忍受着一重又一重江河横溢的考验。古人歌哭：“念天地之悠悠，独怆然而泣下”，“月有阴晴圆缺，人有悲欢离合，此事古难全”，均表现出人对于天地自然的诸多无奈与迷惘。大地养育了我们，同时也无端发怒，不时施加给我们无情的惩罚。人的生命，虽然在苍天大地面前渺小得如同粉尘，却也能通过一种特定的方式化为坚不可摧的力量，高贵得令山河景仰，令宇宙惊叹：那就是万众一心、众志成城的姿态！那就是撼天动地的情，刻骨铭心的爱！

无数催人泪下的故事中，我牢牢记住了这样一些名字：周汝兰，彭州市红岩小学幼儿园老师。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，眼见地震发生，楼房垮塌，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出52名惊魂不定的孩子！

谭千秋，德阳市东汽中学教导主任。大地剧烈颤抖的一瞬间，他猛地张开双臂趴在课桌上，身下死死地护卫着4个学生。

向倩，龙渠小学女教师。在人民子弟兵清理废墟时，发现她的身体被砸成三段，而她的双手却将3名学生紧紧环抱于胸前！

袁文婷，什邡市师古镇民主中心小学女教师。灾难降临后，她一次又一次冲进教室，抱出13名孩子。当她最后一次冲进去后，楼房完全垮塌，这位美丽天使的青春永远定格在年轻的20周岁！

……我是一名教师，深深地为这些灵魂工程师感怀、骄傲！把生的希望让给孩子，把死的灾难留给自己，这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！还有那些面临灾难死死护住婴儿的母亲与父亲，那些明知家人下落不明却仍然奋战在抢险前线的普通军人、民警与医护人员，那些连续一百多个小时坚持抢险救灾不下火线的志愿者们，那些包括党的总书记、共和国总理在内的出生入死的人民公仆，那些幼儿园的儿童、白发苍苍的老人、各界社会名流、普通工人农民以及拾荒者乞讨者残疾者……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伸出了援助的双手，以人性的光辉感动着整个世界！

历史将永远铭记，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这个悲惨的时刻！共和国不会忘记地震中的遇难者、伤残者以及地震给灾区人们留下的永远的创伤！

垂泪默哀，聆听汽笛长鸣，我的心阵阵绞痛：我自知力量孱弱，囊中羞涩，虽然与儿女在三个不同城市参与捐赠，但实在是问心有愧、问心有愧！我只能调动我的寸管、燃起我的心烛，倾诉我的愤激与感伤，表达我的崇敬与膜拜！

浸透了血与泪的大地，请你记住：生命的伟岸，才是宇宙的神圣！振作啊，坚强的汶川！前进啊，可爱的中国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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